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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晚陆识小说

虞晚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虞晩站起来,笑容清甜,嗓音脆生生的:“谢谢妈妈。”她喝了一口橙汁,乌黑的杏眸抬起,看向眼前的女人,期待地问:“妈妈,你听我刚才弹的,有没有比昨天好?”“有。”温如目光柔和带笑,轻轻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晚晚越弹越好了。”

主角:虞晚陆识   更新:2022-09-10 17: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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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虞晚陆识的其他类型小说《虞晚陆识小说》,由网络作家“虞晚”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虞晩站起来,笑容清甜,嗓音脆生生的:“谢谢妈妈。”她喝了一口橙汁,乌黑的杏眸抬起,看向眼前的女人,期待地问:“妈妈,你听我刚才弹的,有没有比昨天好?”“有。”温如目光柔和带笑,轻轻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晚晚越弹越好了。”

《虞晚陆识小说》精彩片段

八月的a市总是热得难熬。

    今天除了热以外,空气还格外闷,像是即将有场暴雨要下。

    别墅二楼的琴房里,窗帘紧紧拉着,将外面灼热刺目的太阳光全部挡住。窗外的知了也嫌热,趴在榕树上一声声叫得极聒噪。

    虞晚坐在钢琴边,没有被吱呀吱呀的蝉声打扰。

    少女纤细葱白的指尖一下下落在黑白色的琴键上,专心致志地对着琴谱练习新学的一首曲子。

    一晃一个多小时过去。

    琴房门从外面推开,温如端着一杯鲜榨的橙汁,动作很轻地走进来。

    她站在女儿身后,等虞晚弹完了这首曲子,才把手里端着的橙汁递过去。

    虞晩站起来,笑容清甜,嗓音脆生生的:“谢谢妈妈。”

    她喝了一口橙汁,乌黑的杏眸抬起,看向眼前的女人,期待地问:“妈妈,你听我刚才弹的,有没有比昨天好?”

    “有。”温如目光柔和带笑,轻轻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晚晚越弹越好了。”

    温如是国内有名的钢琴家,虞晚六岁开始学钢琴,每一首曲子都是她手把手教的。

    虞晩不仅遗传到了母亲音乐上的天赋,还有她出众的外貌。

    才十五岁,少女长得就过分好看了,鹅蛋脸,杏眼琼鼻,肌肤如瓷般白皙细腻,气质也是清纯干净到了极致。

    听到妈妈的表扬,虞晚露出开心的笑容,纤长的脖颈仰起,咕噜咕噜一下喝完杯子里的橙汁。

    “没几天就要开学,晚晚你也别天天待在家练琴,出去玩玩,要不然闷坏了。”

    虞晚听话地点点头:“好呀,我等会儿去找江澈哥哥玩。”

    江家和虞家是世交,两栋别墅都挨在一块儿,虞晚从小跟着江澈一起长大,关系很熟也很亲近。

    出了琴房,虞晚回到卧室,拿起自己手机,准备问江澈在不在家,想不想出去看个电影什么的。

    才解锁手机,童佳霓的微信嗖嗖的就弹了出来。

    【佳霓】:呜呜呜我在家闲得快发霉长蘑菇了qaq晚晚你干嘛呢,我们出去逛街吧。

    【佳霓】:小猫咪

    虞晚打消了和江澈出去玩的念头,给她回复消息——好呀,那我们在恒泰广场一楼的星巴克碰头。

    【佳霓】:嗯嗯好!!!我马上出门~~

    虞晚把手机装进小挎包里,又拿了把太阳伞,撑开走出家门。

    家里有司机,直接开车把她送到目的地。

    虞晩进了星巴克,看了一圈,没见到她,于是先走去柜台,买了两杯半糖的香草拿铁,两份蓝莓芝士蛋糕。

    她端着托盘找了个靠窗的空桌坐下。

    等了没多久,就看见了穿着牛仔裙的童佳霓,虞晩伸着胳膊对她招了招。

    童佳霓几步跑过来,一屁股坐板凳上,虞晩把已经插好了吸管的拿铁和蛋糕推到她面前。

    “谢谢啊。”

    童佳霓喝了几口拿铁,突然想起昨晚从妈妈那儿听到的一个惊天大瓜:“诶,晚晚,我和你说哦,陆叔叔决定把他那个私生子认回来啦。”

    虞晚杏眼微睁,“啊”了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甚至都还不知道,陆叔叔在外面还有个儿子。

    “你也超级震惊吧,更震惊的事在后头呢。”童佳霓舀了勺蛋糕,继续道:“我听我妈说,那个私生子已经十六岁了,这么多年,好像一直住在孤儿院里,都没有人管。”

    童佳霓的妈妈平时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喜欢和各家的富太太一起搓麻将,而麻将桌又是最人多嘴杂的地方了。

    因此那些八卦,比如这家和那家豪门联姻看着挺和谐实际上就是个塑料夫妻。

    又比如谁谁谁在外面养了个十八线小明星被正室知道后直接杀到公司闹得人仰马翻。

    童母都掌握得明明白白的。

    虞晩听完半天,还处于愣神的状态。

    陆叔叔是江澈哥哥的舅舅,所以佳霓口中的私生子,算起来应该是江澈的表哥。

    虞晚从小到大生活的家庭都很幸福,爸爸妈妈当年自由恋爱走到一起,十几年来夫妻感情恩爱,几乎从不吵架,对唯一的宝贝女儿更是放在心尖上疼。

    她不知道陆叔叔怎么就突然有了一个私生子,只是觉得,要是从小离开父母,住孤儿院,真的好惨啊。

    吃完蛋糕,两个小姑娘手挽手地去逛商场,逛了一下午,童佳霓收获颇丰,买了两件衣服,一条裙子,还有一双鞋。

    虞晩只买了几支笔,几个练习本,还有几样开学要用的文具。

    两人在顶层的西餐厅吃了饭,然后分别,各自打车回家。

    虞晩回去的路上,乌云一朵朵堆积,天色越来越沉。

    快到家时,这场雨终于下了,雨水似断了线的珠子,劈里啪啦砸在地上,一整天的闷热消散。

    别墅前有片大草坪,出租车停下,虞晚解开安全带,付了钱下车。

    幸好下午带了把太阳伞,她撑开,打在自己头顶。还没走两步,一辆黑色宾利出现在她身后,溅起小小的水花。

    虞晩回过头,看见门打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走了出来。

    少年头发很短,上身纯黑的t恤,牛仔裤洗得有些发白,脚上的那双运动鞋看着更旧。

    滂沱大雨,他没撑伞,衣服立刻就被打湿了,额前的几缕黑色碎发湿漉漉地搭在眉骨之上。

    他步子迈得很快,经过虞晚时,虞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下意识把手里的伞从撑到了他的头顶。

    陆识脚步一顿,侧眸看向身旁的人。

    少女一身白色棉质长裙,腰肢纤细,捏着伞柄的手很小,雪白柔软,指尖缀着淡淡一点樱粉。

    那张脸生得极为好看,可是说是陆识十六年来见过最好看的了。

    也是这时,虞晚才算是看清楚少年的正脸。

    眼眸漆黑如浓墨,唇略薄,眉骨有些高,似刀锋般凌厉,长相和周身的气场都很冷。

    看过来的那一眼也很凶,一点儿不友善,甚至还透着森森寒气。

    虞晚有些怕,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小小一步,但替他撑着的伞却没有移开。

    “就是…我家就在那儿。”她手指了下前面几步之遥的那个别墅,“你可以先和我一起过去,然后我再把伞给你,这样你就不用淋雨了。”

    这么大的雨,淋一场肯定是要感冒的。

    她小时候身体不好,就经常生病,知道每次生病有多么难受。

    陆识看着她。

    她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干净剔透,像是山间的小溪,清澈得一眼可以望得见底。

    然而他不喜欢这样干净的眼神。

    陆识粗鲁又冷漠地将替自己撑着伞的那只纤细手腕一推。

    虞晚一时没有防备,伞柄从手中脱落,粉色的小伞摔到草坪上,又被大风吹着往前跑。

    她呀了一声,赶紧跑去追。

    陆识站在原地,看着少女仿佛一只慌张的小鹿去追那把伞,洁白的裙摆溅到了泥水,弄脏了。

    像是亲眼看着一张纯洁无暇的白纸被自己弄脏,他毫无征兆的,突然就牵了一下唇。

    压抑了一整天的心情,变态又诡异地好了几分。

    等虞晚捡起伞,再去看时,刚才推了她一下的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倾盆的暴雨之下,只是去捡伞的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虞晚身上就打湿了。

    她回到家,温如正坐在客厅的茶几,拿着把剪刀修剪郁金香的枝叶。

    见到女儿裙子和头发都湿哒哒地往下滴水,温如着急忙慌地走过去,担心问:“不是带了伞吗,怎么还是淋到雨了。”

    温如当年怀孕到第八个月时,因为去参加一次演出,结束后不小心摔了一跤,虞晩就这么早产了。

    刚出生时的小女孩又轻又小,生命的各个体征很弱,放在婴儿培养箱里住了一个多月才抱出来。

    长大了之后,虞晩的体质也比别的孩子要差一些,很容易会生病。

    “快到家时伞被风吹掉了,我就淋了很小的一会儿雨。妈妈,你不用担心。”

    “淋了雨总归不好,你快去洗个热水澡。我给你煮一壶生姜可乐,驱驱寒气。”

    虞晚去自己卧室洗了澡,出来时,一杯煮好的可乐生姜已经放到了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白茫茫的。

    她坐到床边,拿起杯子,边吹边小口地喝着。

    玻璃杯的温度熨烫着掌心,虞晩想起了刚才在家门口遇到的那个陌生少年。

    他不仅看着有点凶凶的,性格也是真的好凶!



外面仍是风雨大作。

    三层的大别墅里,精致的欧式水晶吊灯高高悬着,在客厅投下柔和又明亮的光束。

    也将陆识此刻的狼狈模样照得分外清晰。

    他头发湿漉漉的,拿毛巾擦了擦,没再往下滴水了,但还处于湿哒哒的状态。

    上身一件黑色t恤,衣服中间印着一个英语单词,但因为质量不好,又洗过太多次,好几个字母都模糊了。

    他那双本就廉价的鞋子,因刚淌过泥水,更显得脏和旧,和鞋柜上一排限量版运动鞋放在一起,简直对比强烈。

    白色纹理的大理石地面留着一串脚印,两个阿姨拿着拖把拖地,其中一个不停地嘀嘀咕咕。

    “哎呀,烦死人了,门口的那块波斯地毯都给他踩脏了,那是夫人最喜欢的,我明天还得手洗,也不知道脏兮兮的泥污洗不洗得下来。”

    说这话的阿姨年纪有些大,姓白,快五十岁了,照顾着陆诗音从小长大,等陆诗音嫁给江恺威,也跟着一起过来。

    前后算下来,她资历很老了,在江家十分得脸,哪怕是江恺威或者陆诗音,对她说话时都带着几分尊重。

    另一个新来的张阿姨闻言大惊失色,忙拽了下她手,小声提醒:“白阿姨,他怎么说也是陆家的小少爷,咱们夫人的侄子,你这么说话,是不想干了啊。”

    白阿姨在陆家待了那么长时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知道不少。

    她闻言就露出不屑的表情:“什么小少爷,就是个狐狸精生下的私生子。陆家的正牌夫人不愿意认,连家谱都不许进,就只能暂时寄养到咱们这儿了。”

    “你还怕他听见,他啊,就是个聋子,残疾人,我们就是在他面前放挂鞭炮他都听不见。”

    张阿姨很有些震惊,悄悄往沙发上的少年投去一眼。

    猝不及防的,就与一双漆黑,寒意弥漫的眼眸对视上。

    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脸上却没半分少年人的蓬勃朝气,略薄的唇微微翘起一点,似是在笑,可神情阴戾,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阿姨心头惶惶,不敢再去看,赶紧低下头去继续拖地。

    陆识收回目光,黑似鸦羽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落下淡淡的一片阴影。

    他确实算半个聋子。

    三岁时生病没人管,发烧发到四十度,直接导致右耳神经性耳聋,自从再听不到一点儿声音了。

    幸好左边耳朵还好,受损没那么严重,还能听见一些。

    此刻,左耳朵不断传来那个中年女人聒噪的抱怨,说他私生子的身份有多么卑贱,说他妈当年有多么不堪。

    陆识没什么特别的情绪,骨节分明的指节不轻不重地捏着个白瓷杯。

    白瓷杯轻而薄,做得十分精致,触手生温,瓷釉细腻,呈现出润泽的乳白色,一眼便看得出价格的昂贵。

    他突然的,想起来刚才在门口遇见的那个少女。

    纤细的,撑着伞的胳膊,也如他指尖捏着的这个瓷杯一般,皮肤白皙细腻到了极致。

    这时,客厅里的座机电话叮铃铃响起,终于打断了白阿姨的喋喋不休。

    她接起电话,语气客气恭敬地说了两句,便吩咐着张阿姨拿伞出去接人。

    没多久,另一辆黑色宾利从陆家大宅里驶了回来,司机拉开车门,张阿姨连忙将伞撑开递过去。

    先进家的是江澈,十五岁的大男孩,个子高高的,长得斯文白净,气质也是阳光开朗那一挂。

    他衣服裤子巴宝莉的,脚上的那双鞋子是限量款,有钱都难买到,富家少爷的矜贵显露无遗。

    白阿姨一改之前的冷淡态度,脸上堆满笑意,又是递热水又是送拖鞋,一口一声小澈叫得亲热。

    江澈喝了口水,表情复杂地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比自己大半岁,算得上是自己表哥的少年。

    对他来说,一切都过于出乎意料了。

    就在昨天,江澈得知自己舅舅有个私生子,并且一直住在孤儿院里,还没等震惊完,外公已经把人领了回来,还让他住进了自己家。

    江澈欲言又止,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刚好妈这时也回来了,就不需要他在这儿周旋了。

    他索性闭了嘴,自己上楼回房待着。

    陆诗音看到陆识还穿着打湿的衣服,轻皱了下眉,语气微有不悦:“张阿姨,你看不见他衣服都打湿了吗,怎么不给他拿身干净的换上?”

    张阿姨连忙解释:“小江少爷没回来,我不敢随便动他的衣服。”

    陆诗音看她一脸惶恐不安,也不想过多为难:“算了,你现在去小澈房间拿一套过来。”

    说完她在沙发上坐下,和陆识正对着面。

    陆识抬起眼,伸手将白瓷杯放到茶几上,两相碰撞,发出极轻的一点响声。

    陆诗音和他那双漆黑沉静的眸子对视上,忽然有点语塞。

    这孩子也是可怜的。

    这么些年,他们一直知道这个有陆家血缘的孩子流落在外,也知道那个女人在这孩子四岁时,为了再嫁豪门,把他扔进了孤儿院。

    然而陆家人谁都没有管,也没打算把这个孩子接回家。

    也是这两年,她哥陆修泽的儿子陆尧越来越混帐,在国外念书不好好念,成天和一群富二代飙车打架,最近还嗑上了药。

    把陆氏企业交到这样的人手中,等同于自掘坟墓,不需要几年,陆家几代人积攒下的家业都得给他败光。

    陆老爷子,也就是她爸,这才想到自己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孙子。

    把陆识接回家,算是对陆铭一个提醒和警告,再这么混账下去,陆家的继承人不是只有他一个。

    然而将人接回陆家住着是不可能的,赵家那边得闹,几经商量,最后她爸就决定把人先安置在她这儿了。

    “小识。”陆诗音开口,声音放得柔和,“这段时间你就先住在我们这儿,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和我说。学校的手续都办好了,等九月份开学,你就和小澈一起去明德高中念书。你右耳……”

    她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最好的耳科专家过几天会从德国过来,你去看看还有没有机会能够治好。”

    “谢谢。”

    简单两个字,嗓音有些淡,表情也没什么波澜起伏。

    陆诗音说完这些,就没什么别的好讲了,毕竟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是真的不熟。

    而眼前的少年,看着也是个寡言少语的性格。

    客厅安静下来,外面的风雨声变得清晰,一时有些尴尬。

    正好张阿姨拿了一身换洗的干净衣服,陆诗音又嘱托了几句,便让他跟着阿姨去客房休息。

    张阿姨胆子小,还记得刚才那样阴鸷冷沉的目光,莫名有些怕这个少年。

    她领着他去了房间,放下衣服就慌张地离开了。

    陆识打开了房里的灯,去冲了澡,然后换上衣服,躺到床上。

    他没有择床的习惯,在孤儿院时,那样简陋破旧的环境,十多人挤一间的房间都睡得着,何况这里。

    陆识阖上漆黑的眸,很快便入睡,可梦境不□□宁。

    说真的,他很少再梦到小时候的事了,但今晚是个例外。

    在这个梦里,他还只是个三岁的小男孩,生病发了高烧,难受地走过去想要妈妈抱一下。

    女人画了精致的妆容,看也没有看他,便毫不留情地伸手,将小男孩推到在地。

    转而拿起衣架上一件藏蓝色的羊绒大衣穿上,风姿款款地走出家门,去赴一场富豪间的宴宴席。

    那一整晚,他烧得快要死了,呼吸越来越微弱。

    直到第二天上午,来做饭的阿姨发现了他的异样,才赶紧将他送到医院。

    这一晚过后,女人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他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四岁生日那天。

    漂亮的女人第一次对他露出温柔的笑,第一次牵着他的手去游乐场,第一次给他买雪糕。

    到了黄昏,她带他去了孤儿院门口,让他在这儿乖乖等一会儿,说自己马上就回来。

    他信以为真,听话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女人离开的背影。

    天边的云朵被晕染成了温柔的橘色,余晖将女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袭红裙,细高跟踩在沥青地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响。

    她走得干脆又利落,一次也没有回头。

    落日西斜,星星和月亮从云层里出来,再之后,新的一轮朝阳缓缓升起,他也没等到她。

    后来在孤儿院,陆识在电视机里再一次看到那个漂亮的女人。

    那是个娱乐新闻,标题的字很大:当红女星苏拟与马来西亚富商在私人小岛幸福完婚。

    天蓝水碧绿的画面里,她身着曳地的洁白婚纱,胳膊挽着一个年纪很有些大的男人,笑得一脸甜蜜幸福。

    那一年的陆识才六岁,对着电视机喊妈妈,结果被身边的几个男生嘲笑。

    “你这个小聋子,竟然想让大明星给你当妈妈,真是会做梦。”

    “就是因为没人愿意要你,你才会被送到这儿来的,你就是没人喜欢的小野种。”

    他也在电视上看到过陆修泽,那次报道的标题是:陆氏总裁携娇妻爱子出席慈善晚宴。

    陆识知道那个男人是自己的爸爸。很小的时候,那个女人曾经抱着自己去找过他。

    女人让他喊爸爸,他有些认生,被催促了好几次才小声地喊了个爸爸。

    男人只看了他一眼,就紧紧皱起眉,揉了揉额角,无奈道:“阿拟,那张支票给你时我们就已经说好了,就算这孩子生下来,也和我们陆家无关,我是不可能把他认回去的。”

    他说完就开车离开,女人用尖利的指甲戳着他的额头,恨恨地咒骂:“早知道我就应该把你打掉,你说说,我生下你有什么用!”

    之后的梦境沉沉浮浮,都是些破碎凌乱的画面。

    宿舍里大一些的男孩排挤作弄他,撕他的作业本,大冬天往他的被子里泼冷水。

    前来领养的夫妻像是挑选货架上的商品一样对他指指点点。

    “这个啊,我们进来之后他笑都不笑一下的,怕是性格不太好的样子。”

    “都已经八岁了,带回家养不熟的,还不如上次看的那个。”

    “右耳听不见,这和残疾人有什么区别,我们还是去领养一个健康的孩子吧。”

    零碎的过往如藤蔓,将他缠绕在无尽的黑夜里,醒不过来。

    突然的,那些声音都消失了,耳边传来一阵十分柔缓舒扬的钢琴音。

    陆识蓦地睁开眼。

    此时此刻,窗户外的天光已是大亮,一场暴雨之后,天气显得更好,榕树枝叶繁绿茂盛,翠鸟啁啾,盛夏气息浓厚。

    他跟着那阵很轻的旋律走到窗边。

    对面的窗帘没有拉上,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金灿灿的倾洒一地。

    陆识看见了坐在钢琴前轻轻弹奏的少女。

    模样比昨晚看得更清楚。

    白色的雪纺长裙,乌黑柔顺的长发,小小的鹅蛋脸被晨曦的光笼着,更显得雪白柔软。

    陆识就这么不近不远地看着,突然想起他待了十多年的那个孤儿院。

    孤儿院很破很旧了,水泥墙被雨水冲刷得斑驳,十几人的宿舍拥挤又狭仄,时常透出一股潮湿的霉味。

    那样一个灰沉沉的地方,唯一能让人看着心情好一点的,就是宿舍前一小片山茶花的花圃。

    不知是谁种下的,一到春天,山茶花开出洁白的花瓣,路过时旁边的空气都是幽香的。

    对窗的少女,仿佛也像是清晨时第一朵绽开的山茶花,干净又美好。

    让人想摘下,只放在他的床头,只被他看见。



九月一号开学,也是虞晩从初中升入高中的日子。

    早上六点半,叮铃铃的闹铃声划破清晨的寂静,虞晚醒来时,还有些困倦。

    她没有赖床,打了个哈欠,就一边小手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从床上坐起来。

    然后拿起枕头边的手机,解锁,点开一段voa英语音频。

    她将蓝牙耳机戴上,走进卫生间,有条不紊地开始刷牙,洗脸,换衣服。

    明德高中的校服早就寄过来了,款式比普通的学校都要好看。校服上衣是白色短袖,下面是黑色百褶裙,搭配一双圆头的牛皮鞋。

    虞晚站在穿衣镜前,头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配着这身校服,看着清纯又可爱,分外有朝气。

    收拾好后,她拎着书包下楼,虞晏清坐在餐桌前,翻着当天的财经报纸。

    温如最近乐团没有演出,不用早起,现在还在卧室睡美容觉。

    虞晚拉开椅子坐下,脸上露出甜甜的笑:“爸爸早安。”

    男人抬起头,坚毅的面容在看到自己宝贝女儿时也变得慈爱温柔:“晚晚早上好。”

    没多久,阿姨做好了早餐,端出来摆在了桌上。

    虞晚从小吃东西的速度就有些慢,吃完一份培根三明治,半刻钟已经过去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赶紧端起杯子,将剩下的半杯牛奶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

    然后嘴巴上立刻出现一圈白色的可爱小胡子。

    虞父看得好笑:“时间还早,不用着急。”

    “我刚看到微信,江澈哥哥说他已经在车里等我啦。”

    虞晚和江澈从念幼儿园起就在同一所学校了,两家就挨着住,特别近,温如同陆诗音一商量,干脆让俩孩子一起上下学,这样路上也有个伴。

    虞晚拿纸巾擦了擦嘴,拎起椅子上的书包,噔噔噔往外跑,小手朝着身后的男人挥了挥:“爸爸我去上学了再见!”

    黑色的宾利就停在家门口。

    虞晚拉开后车门,头低下,往里挪身子:“江澈哥哥,我上个星期参加的钢琴比赛结果出来啦……”

    她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的好消息,嗓音清脆又明快,像是清晨的黄鹂鸟。

    车门关上,虞晩整个人坐了进去,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从前总是空着的副驾驶位子上,现在坐着一个人。

    那人也穿着明德的校服。

    虞晚愣了愣,茫然之后,立刻转头看向江澈。

    江澈有些不知怎么说,挠了挠头,想了会儿,给她介绍道:“晚晚,这是我表哥陆识,他和我们同一所高中,以后就和我们一起上学了。”

    虞晚突然想起前天和童佳霓出去玩时,她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所以面前的少年,就是陆叔叔的另一个儿子吗?

    虞晚下意识抬起眼,朝着车上方的后视镜看去。

    少年黑发很短,眉眼冷峻,薄唇抿着,右边耳朵上戴着一个助听器。

    虞晚越看越觉得面熟,好像自己之前在哪儿见过?

    想了又想,她终于记起来了,这人就是前天晚上,她在家门口遇到的那个好凶的少年。

    宁愿淋着雨也要把她的伞推开,还推得那么用力。

    那一天晚上回家之后,虞晚再想起这事,心里是有点气的,就觉得这个人有些没有礼貌。

    但现在。

    知道他的身份,又见到他耳朵上的助听器,可怜和同情的情绪占了上风,她就……不怎么气得起来了。

    车内谁都没有再说话,气氛陷入了一阵沉默。

    江澈想起什么,转过头问虞晚:“你刚才不是说钢琴比赛的结果出来了吗,怎么样?”

    虞晚飘远的思绪被他的声音拉了回来,还有点处于状况之外。

    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问题。

    “我拿了第一名。”

    因为突然地多出一个人,她有些不习惯,声音不自觉小了很多,听上去也没了刚才的雀跃。

    江澈哦了声,笑起来,抬手摸了一把她的小脑袋:“晚晚真厉害。”

    这个亲昵的摸头杀他做得十分自然,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关系实在是太熟了。

    虞晚“哎呀”一声,小手推了推他的胳膊:“头发都要被你弄乱了。”

    似是嗔怪的话语,脸上却没露出半分恼,语调也是软糯糯的。

    陆识漆黑的眸子抬了抬,从后视镜清楚看到车后座,两人相处亲昵熟悉。

    不过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陆识偏了偏头,看向窗外。

    七点半钟,司机把车开到了学校门口。

    明德高中学费贵,能来这个学校读书的,不止成绩好,家里大多数还很有钱,因此连大门都修得恢弘气派。

    现在这个时间点,校门口已经停了许多辆私家车,一眼看过去价格没有低于百万以下的。

    江澈拉开车门,先走了下去,虞晚也跟着下车。

    三人进了同一栋教学楼,班级却不同。明德虽然是私立,但也非常看重升学率,分班都是按成绩排。

    虞晚和江澈中考成绩在整个区都是数一数二的,自然分到了最好的重点班。

    而陆识待的那个孤儿院,老师的水平实在不太行,上课都是照着书本直接念,也不备课也不布置作业,非常糊弄。

    当然了,那里的学生也都不怎么学,只为拿个初中毕业证了事,到时候好出去找个工作。

    因此就算陆家有钱又有势,他凭着每门十几分的成绩,还是只能待在年级里的吊车尾十班。

    一班和十班在同一层楼,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上到五楼,陆识拎着空空的黑色书包转身往左,一言不发地朝着十班走去。

    江澈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那声再见又咽了回去。他这个表哥,是真的性格冷淡。

    江澈叹口气,和虞晩一起右转,去了一班的教室,交谈声还没进门都能听见。

    明德有初中部,这个班上很多同学都是从初中直接升上来的,因此基本上都很熟。

    虞晚进教室,好几个女生和她打了招呼。

    她一一笑着回应,按照门口贴着的那张座位表找到自己的座位。

    坐下之后,没过几分钟,童佳霓也来了,她比虞晩个子高一点,坐在后面几排的位置。

    虞晚见到她脸色有些苍白,关心问道:“佳霓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病。”童佳霓恹恹无力地往桌上一趴:“我来那个了,这一大早可把我疼死了。”

    虞晚每次来例假的时候,也是疼得在床上打滚,非常能感同身受。

    她拿起童佳霓的水杯,去教室后面的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

    “你放在肚子那儿捂一捂。”虞晚把水杯递过去。

    童佳霓忙接过:“呜呜呜谢谢晚晚!”

    开学第一天上午没上课。

    同学们在操场上集合,先是升旗仪式,再是校长致辞,再再是主任讲话,各年级代表发言,结束后已经快十点了。

    然后各个班的班主任带领着男同学去搬书发书,自我介绍,选班委,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大家早就饥肠辘辘,恨不得长了翅膀直接飞向食堂,没几分钟整栋教学楼都快空了。

    虞晚坐在座位上等童佳霓,她翻看着才发下来的语文书看,书的纸张很新,散发着淡淡墨香。

    又过了十分钟,童佳霓换完卫生巾从厕所回来了。

    她气无力地摆摆手,有点愧疚道:“不行不行,我肚子还是好疼,而且我感觉现在也没什么胃口,晚晚你别等我了,我带了面包,我中午吃这个就好了,你快去吃午饭吧。”

    虞晚没办法,只能一个人去食堂了。

    明德学费收的高,也不是没有道理,学校里各种硬件软件设施都是顶尖。

    连食堂都搞得很高级,带电梯和吊灯,和外面的餐厅没什么区别,厨师也是从五星级酒店聘请来的。

    虞晚按着电梯去了三楼。

    距离下课都快半个小时了,里面人不是很多。

    她往卖糖醋里脊的窗口走,站到那儿时,身后传来男生的争执声。

    “傻逼吗你?!弄了几分钟都没弄好,老子等得急死了!”

    “聋子就去读残疾学校啊,来我们这儿干什么。”

    “就是哈哈哈哈。”

    阿姨站在窗口里,见她半天不动,手里拿着个大勺子问:“小姑娘想好没,要打啥菜啊?”

    虞晚收回看向远处的视线。

    她和陆识总共见过两次面,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三句,关系是真不熟。她去管,感觉有点多管闲事。

    虞晩拿起卡,正要刷卡买饭,转念又想起,他是江澈哥哥的表哥,右耳似乎还有些问题。

    那,自己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被人打……而袖手旁观吧。

    虞晚抱歉道:“阿姨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事,等会儿再来买饭。”

    说完,她抬脚匆匆跑向那边。

    明德考虑到学生有时会忘记带饭卡,就在食堂每一层都安了一个自助扫码的机器。

    陆识在这台机器前弄了有一会儿。

    他快开学的前几天才转到这个学校,饭卡还没办下来,就只能先用手机付钱,然而这机器似乎有点故障,弄了半天都没有反应。

    身后的笑声像鸭子一样嘎嘎的,聒噪地刺着耳膜,让陆识本就不好的心情更不爽了。

    他转过身,漆黑的眸子泛着冷。

    三个男生都没陆识高,但他们仗着自己人多势众,脸上笑容嘲讽,继续挑衅:“怎么?不服气啊?”

    陆识也懒得废话,掀了掀眼皮。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头。

    这是孤儿院里生活多年教会他的道理,嘴上逼逼再多句,不如一拳头砸过去奏效。

    不过这一次,他拳头还来不及挥下,一个纤瘦的身影突然跑了过来。

    小姑娘不高,个子只到他的胸膛,马尾辫的尾端轻轻地晃着,空气中多了几分甜蜜的气息。

    像是雨后初霁的午后,微风悠悠地拂着山茶花。

    陆识手腕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抓住,在燥热的盛夏,少女的掌心柔软,透着微凉的触感。

    她牵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打饭的窗口走,步子有些急,像是迫切想带他远离这场纷争。

    嗓音却是轻轻软软的:“我带了饭卡,我的给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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