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南衣谢却山的女频言情小说《何不同舟渡南衣谢却山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羡鱼珂”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须臾的变故里,南衣已经猜到了一些端倪。整个沥都府上下对谢氏族人都是尊敬有加,连谢家的女使小厮在外都不会被亏待,更何况是还在任上、有官身的谢家三叔。前脚陵安王进了城,后脚他就被带走,再看谢穗安如此紧张的样子,恐怕谢铸也是秉烛司的人。消息这么快就到了岐人那里,秉烛司内部必定出了问题,而这与她掌握到的信息正好不谋而合。她的人生,从偷了谢却山的荷包、遇到庞遇开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她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和曲折才死里逃生,也因此手里握住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筹码,她要好好用这些筹码,帮自己获得谢家人的信任。南衣侧眸看向谢穗安,她忧心忡忡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谢铸被带走的身影。南衣上前,拉住谢穗安的手。“六姑娘,你可知道,先前虎跪山中接应陵安王的计划,也...
《何不同舟渡南衣谢却山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须臾的变故里,南衣已经猜到了一些端倪。
整个沥都府上下对谢氏族人都是尊敬有加,连谢家的女使小厮在外都不会被亏待,更何况是还在任上、有官身的谢家三叔。
前脚陵安王进了城,后脚他就被带走,再看谢穗安如此紧张的样子,恐怕谢铸也是秉烛司的人。
消息这么快就到了岐人那里,秉烛司内部必定出了问题,而这与她掌握到的信息正好不谋而合。
她的人生,从偷了谢却山的荷包、遇到庞遇开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她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和曲折才死里逃生,也因此手里握住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筹码,她要好好用这些筹码,帮自己获得谢家人的信任。
南衣侧眸看向谢穗安,她忧心忡忡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谢铸被带走的身影。南衣上前,拉住谢穗安的手。
“六姑娘,你可知道,先前虎跪山中接应陵安王的计划,也被泄露给了岐人。若不是我及时通知陵安王,他们必被岐人抓捕。你们之中,必有一个内奸。
谢穗安震惊:“我们内部竟然早就跟个漏了风的筛子似的,我却浑然不觉。嫂嫂,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是有我的办法,须得保密。”
谢穗安足足默了半晌,才消化了这个信息:“难怪……那日大哥要我派出全部的死士去接应,我还以为是他小题大做了。那个时候,大哥应该就察觉到身边有内奸了。那个内奸还把三叔出卖给了岐人,岐人定是想从三叔那里得到陵安王的下落……”
“六姑娘,你知道都有哪些人接触过这个消息吗?你觉得谁最可疑?”
谢穗安茫然地看着南衣,摇了摇头:“我只帮大哥跑外面的事,他如何制定的计划,都跟谁说过,我向来都懒得过问。大哥死后,沥都府的秉烛司也是群龙无首,幸好嫂嫂传出消息,我们才能接应陵安王入城。每个计划的执行者众多,环节上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内奸,我也难有定论。”
南衣眉头一皱,忽然想到谢穗安是个头脑简单的,她都能将她认成了“雁”,那别的人不会怀疑她的身份吗?那个内奸会盯上她吗?
谢穗安看出了南衣脸上的惶惶,忙解释:“嫂嫂放心,‘雁’的事情,大哥只告诉过我,谁都不知道。我同他们都说,你就是一个不想死的孀妇,你的行为是受我诱导,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
“多谢六姑娘了。”南衣松了口气。
“谍者、谍事,拼的不过就是谁掌握的信息更多。嫂嫂,如今只有你在暗,我们都在明,所以你才是最出其不意的一张底牌,就算是我暴露了,我也会对你的身份守口如瓶。”
谢穗安这番信誓旦旦的话让南衣安了心,但又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乱世中她不择手段为求自保,但也不愿欠人人情。
正如庞遇,她是被他的大义所感动,可也不会就此追随他的道,她帮他递出消息,大半只是因为他舍命给了她一线生机,她答应过他的事,必须做到。
如今面对这般诚恳真挚的谢穗安,南衣也无法全然袖手旁观,在安全的范围内,她还是想帮她一把的,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六姑娘,当务之急还是先救出三叔伯,接下来的任何计划,在找到内奸之前,都尽量不要告诉别人。”
谢穗安思忖片刻,定了主意:“我去求父亲。”
南衣随谢穗安前往正厅玄英堂,这一路上,不知为何也鲜少见到女使小厮,整个院落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谢穗安抿着嘴沉默,只管闷头往前走。南衣亦步亦趋地跟在谢穗安身边,如此寒冷的天,她的后背竟不知觉被捂出一层薄汗。
南衣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无底的恐惧,一些遥远的事情……开始跟她息息相关了。
谢衡再用自己的死,完成了接应计划的第一步,将陵安王迎入沥都府。他把自己铺成路,渡他的君主前行了一程,他终于可以长眠于黄土之中了。沥都府,也因此在无声中成了一个巨大的战场。帝王的生与死,即将在这座城里展开最激烈的博弈。
而世道崩坏,百鬼夜行,秉烛之光,焉能等到黎明?
南衣一时心觉茫然,猛地抬头,才发现通往玄英堂的抄手游廊被岐兵堵住了。
谢穗安正要发作,谢家的内知邓叔忙上前拦着她,生怕她冲动。邓叔将两人带到角落,才低声透露了前头的情况。
“六姑娘,少夫人,主君同……那位岐人使者在玄英堂里议事。”
“谢却山?他们议什么事,要派这么多岐兵围着。”
谢穗安远远看了一眼,玄英堂被岐兵围得水泄不通。
邓叔犹豫地看了南衣一眼,还将她当成外人,不知该不该说。
“嫂嫂是自己人,邓叔但说无妨。”
“谢却山”的名在谢家仿佛是个禁忌,谈及他的称呼十分别扭,邓叔只能喊作“他”。
“三大爷被带走了,主君想让他帮忙去岐人那里讨还,保三大爷出来,但他却要主君交出族印,由他接管谢家,否则,岐人会将三大爷犯的错迁怒于整个谢家……”
“他凭什么?!”谢穗安气得语调都高了几分。
邓叔叹了口气,不敢再多言。
南衣听得胆战心惊,谢却山此人……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了。
——
玄英堂中,只有谢钧和谢却山两人,谢却山跪在父亲面前,气势却咄咄逼人。
他又强调了一遍:“父亲,请交出族印。”
谢钧气得将面前桌案一掀:“你有什么资格接管谢家?
“父亲长年礼佛,不管家事多年,如今大哥没了,二姐已经嫁人,我在家中排行第三,按照辈分,我接管谢家合情合理。”
“谢家不认你这个逆子!”
“父亲开了祠堂,让我在祖宗面前受了训,我就是谢家人。”
谢钧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气得满脸通红,指着谢却山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原来你甘愿被打得半死也要回谢家,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你,你——岐人到底许了你什么泼天的富贵,让你舍去皮肉筋骨都愿意为他们卖命?!”
谢却山捏紧了袖中的拳。
“对,就是泼天的富贵。大岐国强,中原变天是早晚的事,识时务者为俊杰。”
谢钧怒极,直接拔了剑指向谢却山:“污言秽语!你这个卖国贼臣!脏了我谢氏的清流之风!”
可剑尖却只是横在谢却山的颈上,谢钧没有下手。
谢却山无所畏惧地迎着剑锋站起身,谢均却颤抖着将剑锋往后挪了一寸。
他沉沉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仁义?你们满嘴仁义道德,唾弃我,要将我千刀万剐,可你们真的敢杀我吗?”
谢却山直接握住剑刃,轻而易举地将谢钧手中的剑夺了过来,掷在地上。
“你们不敢。因为你们畏惧大岐,又没有能力抵抗他,只能靠一张嘴皮子一支笔杆子骂,以为这样就能守住你们的百年王朝。可昱朝从里到外都要亡了!黄延坤开了沥都府的城门放岐人进来,现在街头小巷都是岐人的兵士,您以为如今沥都府还是你长宁公说了算的地界吗?清醒一点吧,父亲。”
谢钧哑口无言,颓然地往后退。
“三叔的事,我保不了,他是秉烛司党人,岐人不会放过他,但我能跟您承诺,只要您配合,我不会殃及谢氏其他人。”
“那若我,若你的亲族都是秉烛司党人,你要全都杀了吗?”
“那父亲最好祈祷,就算你们是,也不要被我发现。”
“我是造了什么孽,竟生出你这么一个魔头来!”
谢却山笑了笑:“可如今只有我这个魔头才能护住谢家。我愿意用皮开肉绽的方式回谢家,说明我还顾念血缘亲情。我叫你一声父亲,是我还愿意叫——不要撕破脸,弄得最后无法收场,全族人的性命,我无所谓,可您赌不起。”
半晌后,谢钧踉跄地坐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无言。他好像一下子变老了,从袖中拿出一只精巧的匣子,却随意地掷在地上。
里面就是族印,就这么丢盔弃甲地交了出去。
谢却山拱手,手上的血滴落在地上:“普济寺您就别回去了,儿会送您去望雪坞后山礼佛,您就算逃到佛门里,也得亲眼看看……这个世道是怎么一点点磨灭你们的礼教的。”
“他没有,他就是丧心病狂。”
谢穗安的声音冷了下来,她从回忆中抽身而出,逼迫自己面对窒息的现实。
南衣沉默,无言以对。在过去那么久的岁月里,想必谢穗安无数次地对自己至亲的兄长抱以希望,然后失望,才能决然地说出这样的结论。
“嫂嫂,不说他了。天色已晚,你刚来望雪坞,人生地不熟,我送你回槐序院吧。”
南衣点点头,沉默地跟在谢穗安身边。
谢穗安试图开启一些别的话题:“嫂嫂,你房中可有什么缺的?你别抹不开面子,需要什么就同我说,我来给你添置。你和乔姨娘相处的如何?她为人和善,应当不会为难你。”
南衣还在恍惚中,一抬头,眼里噙着的泪竟泫然落下。
连南衣自己都愣住了,她不知道这滴泪何时在眼里酝酿着,但这似乎是为谢却山的故事而落。谢穗安却误会了,立刻紧张起来。
“嫂嫂,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乔姨娘欺负你了?”
阴错阳差,正中南衣下怀。她接近谢穗安,不就是为了改善自己在谢府里的处境吗?她索性顺水推舟,抬手作抹眼泪状,欲拒还迎地摇了摇头。
谢穗安已经自己脑补完了一出戏,见南衣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火气一下子便腾了起来。
这火气八成是为了为南衣抱不平,剩下两成……是她无处安放的正义感,急需一个地方释放。
谢穗安的人生一路顺遂,她嫉恶如仇,心怀大义,愿意为不公和黑暗出头,世道的恶却从未降临到她的身上。在和平年代,这是生而为人的福气,但到了乱世,却成了谢穗安的诅咒。
她所依靠的大树正一棵一棵轰然倒下,她以一己之力无法改变现状,却又不能接受这个秩序颠倒的世界。
于是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南衣身上——她坚定不移地认为这个带着神秘身份来的女子,将会是破局的关键。她做不了军师,那就要做那把守护的剑,谁也别想伤害她的嫂嫂。
——
谢穗安冲进槐序院,不由分说地就将乔因芝拽了出来。
“乔氏,今日我们便来好好分说分说,你这端的是什么做妾的道理?”
谢穗安拉着乔因芝便往初阳院走,那是陆锦绣住的院落,她掌管后院大小事务,又是谢穗安的亲娘,找她吵是最有效的。
南衣低着头跟在谢穗安身后,觉得自己像是只无耻的缩头乌龟。她利用谢穗安帮自己在谢家立足,可面对如此明目张胆的偏帮,她还是有些心虚。六姑娘是个坦坦荡荡的好人,她骗的是她一颗干净纯澈的真心。
愧意已经在南衣胸膛里膨胀起来。
只是在心里唾弃自己一百遍,生存的念头还是占据了上风。南衣不可能放弃这个在谢家立足的机会。
谢穗安人还在走廊,都没踏入门,只透过窗纱瞧见屋里有人,她就大剌剌地开始嚷嚷:“娘,嫂嫂不管怎么说都是大哥明媒正娶的正妻,你和乔氏怎能如此苛待她?”
谢穗安一脚迈进门里,忽得愣住了。南衣刚跟上谢穗安,目光往里探了眼。
竟是谢却山坐在书房中,陆锦绣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她用眼风瞪了眼谢穗安。
“大吵大闹,成何体统,还不给你兄长问安。”
谢却山抬眼看了眼陆锦绣,他分明记得不久之前她还疏离地叫他“谢使节”,不肯认他作谢家人,这会甚至不消他多说,她倒戈得倒是快。
南衣本就心虚,被吓得舌头都不利索了:“你不至于吧……你你你叫这么多人想干嘛?”
谢却山回头看她,面上蒙了—层阴影,声音如修罗般冷漠:“还敢偷我的东西,是没长记性吗?”
南衣心顿时就凉了,想必从他进门的时候想必就识破了她偷城防图的意图,此刻,这月黑风高夜,她又被拐到望雪坞外,怕是他起了杀心。
南衣扑通—声就跪下了,涕泪交流:“我不敢了公子,求你别杀我。”
“杀人不过头点地,”谢却山垂眸看她,“太便宜你了。”
南衣—惊,颤抖起来:“全,全尸都不留吗?”
“再有下次,就不留了。”
再有下次?那这次……?
南衣刚想松—口气,下—瞬听到谢却山吐出毫无情感的—个字——
“打。”
黑衣人立刻朝南衣—拥而上。
……
这可真是字面意义上的给—颗糖再给—个大巴掌啊。
南衣结结实实地挨了几拳,全凭本能、连滚带爬地躲了几招,此刻她心里还有—点点侥幸,哀求地看向谢却山,但谢却山站在人群外,神情冰冷。
“打死为止。”
这句话—出,南衣再也不敢有任何侥幸,她直接撒腿就跑,巨大的求生欲促使下,她竟灵活地连过几人,抓着—个空隙就冲出了小巷。
街头更声响起,已经是三更了。城中屋宅大多沉寂在暗夜里,街上看不见—个行人。
南衣也不敢往大路上跑,只敢往小巷里钻,生怕会遇上巡逻的兵士。岐军入城后城中实行宵禁,被官兵抓到就说不清了。
可不管她怎么机灵地甩走身后追兵,他们总会神奇地追上她,却总是保持着—段距离,像是戏弄她似的,把她往各种角落里赶。
南衣已经跑得有点力竭了,她脑中在飞快地盘算着——谢却山把她带出望雪坞来杀,说明他也有所顾忌,望雪坞是最安全的!
她必须得想办法找到路回家。
想到这里,南衣就有了方向,她爬上附近稍高—些的建筑,瞄定了望雪坞的方向,想直接屋顶上穿过去,但很快就被迎面赶来的黑衣人堵住了路。
她又被迫跳回到暗巷中,继续跟追兵们打游击战。
……
天光微亮的时候,南衣才筋疲力尽地逃回了望雪坞。
—身臭汗的她也不敢惊动女使,自己烧了些热水洗澡,竟直接泡在浴桶里睡着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浴桶里的水已经凉透了,南衣迷迷糊糊感觉到身下的凉意,才悠悠转醒。她刚想起身,—抬眼猛地看到谢却山就站在浴桶前。
她连忙钻回去,恐惧地看着谢却山。
谢却山的语气平静却又阴森:“你怎么敢回来的?”
南衣还想开口狡辩,但是谢却山已经抽出了袖中的匕首。
“你觉得我不敢杀你吗?”
—道寒光闪过,匕首抹过她的脖颈,南衣张了张口,想说的话哽在喉间,再也说不出口。浴桶里的水被鲜血染得通红……
南衣猛地惊醒,这才真的醒了过来。摸摸脖子,毫无异样,看看身下,还是那桶凉透了的水,并无任何血色。
南衣这才确定,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
但无事发生,不就说明谢却山放过她了吗?南衣看着身上的瘀青,若有所思……其实昨晚的黑衣人,下手都不算重。
也许,谢却山只是想惩罚她—下?南衣胡乱猜测着,但心中渐渐明晰,自己应该是逃过—劫了。
庞遇将南衣拉到自己身后,捏着她袖子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将绢纸塞到南衣手里,然后迎着谢却山寒冷的目光上前。
两人无言的对视之中,经年的情绪在其中翻滚。
但南衣没有注意到这其中的异样,只觉得双膝发软,这必然是逃不过了。
电光石火之间,南衣迅速审时度势改变了立场,在庞遇开口之前,她冲了出去扑通一声跪在了谢却山面前。
“大人,我错了,我不该偷您的荷包——”南衣将荷包和揉成一团的绢纸都递给谢却山。
谢却山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南衣。
南衣心一横,抬手指向庞遇。
“这个人,他说他叫庞遇,是殿前司的人,他知道陵安王藏在哪!”
南衣清亮的声音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大家都以为只是来抓个小贼,没想到还能钓到这么大一条鱼。
庞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紧接着怒意盈上面庞。
“你——!”
南衣哀求地望着谢却山:“大人,我只是想活命,我不想和他一起死在这里,我给您提供这么大一条线索,算不算将功抵过?求您饶我一命!”
谢却山垂眸淡淡地扫了眼南衣,目光又落回到庞遇身上,正式地打了个招呼:“庞子叙,好久不见。”
子叙是庞遇的表字,友人、父母、师长都叫得,唯有他谢却山叫,落在他耳里显得格外刺耳。
六年前自他叛岐之后,庞遇就发誓要亲手了结他,但他也在心里祈祷不要再见到他。
直至今日,狭路相逢。
庞遇咬牙切齿:“我立过誓,此生若和你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谢却山微笑:“那你觉得今日会是什么结果?”
庞遇不再多言,直接拔剑迎战。
都不用谢却山动手,岐兵们便一拥而上,围攻庞遇。
庞遇的一招一式,都带着鱼死网破的决心,一时竟无人能近他身。但这种自杀式的爆发,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加上他受了重伤,很快便体力不支。
他一剑劈向谢却山,但被他身边的贺平用剑鞘便轻松格开。庞遇踉跄一下,身后的岐兵一刀割开他的脚筋,他被迫跪在了地上。
岐兵立刻将人团团围住,庞遇已是强弩之末,再无一战的可能。
谢却山走到他面前,掀开他的外袍,看到了他胸口的伤。
“若那天知道山里的人是你,这箭我该射得偏一些,好让你留好足够的实力来杀我——只可惜,世上的对决大多都不公平,在对决之前,早就有了强弱之分。”
“谢却山,别废话,杀了我!”
谢却山摇摇头:“子叙,年少时你我有过几年的交情,我不想杀你。你将陵安王的藏匿地点告诉我,我便保你不死。”
“滚!叛国弃家之贼,你不得好死!”
“这世道里,大家都是为了活命,何必牺牲你自己的性命去换徐昼的?不值当。”
庞遇跪着,脊背却挺得笔直,他厌恶地扫了眼谢却山,又看向南衣,咬牙切齿:“有些人贪图自己性命,但我不会。”
南衣一个激灵,却仍不敢抬头。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的痛心、厌恶,更有决然之意。南衣知道,他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心虚地低了头,挪到枯树后,让自己尽量离这场纷争远一点。
谢却山回头吩咐贺平:“贺平,你回去将让鹘沙将军把客栈里的伙计都带过来,这些时日,想必就是他们在照顾受伤的庞殿帅,今日他们应当也在场。”
庞遇眼睛猩红,他恨不得能用目光杀了谢却山。
很快,鹘沙便押着客栈里的掌柜和众伙计来了。
谢却山在庞遇面前蹲下,平静地看着他:“子叙,沥都府的接应计划泄露了,徐昼已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抓到他,或早或晚。你现在若能说出他藏在山中何处,功劳便是你的,高官厚禄,我都许给你。”
“我呸!”
“这一客栈人的死活,全都在你的一念之间。你慢慢回忆,想起来了便告诉我。只是一炷香,死一个人,这客栈里有八个人。”
庞遇朝谢却山嘶吼:“谢却山,你这个畜生!”
这时,客栈掌柜忽然朝庞遇大喊:“庞殿帅!吾等小民,死了便死了,不用顾念我们的性命!”
岐兵的将领鹘沙一脸不耐烦,直接拔出刀,径直捅入掌柜的腹部。
“娘的,话这么多。”
刀刃刺破血肉的声音并不响,南衣却听得清清楚楚,她险些惊呼出声,忙捂住了嘴。
鹘沙拔出刀,掌柜便软软地倒了地,死不瞑目。
谢却山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香炉里的香,鹘沙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哦,香还没烧完。他刀刃一转,直接将香拦腰砍断。
“嗯,香灭了。”鹘沙挑眉,看了一眼谢却山。
“子叙,你瞧见了,鹘沙将军很没有耐性。”
庞遇看着死去的掌柜,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喉中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嘶吼。
岐兵上来往香炉里换上了一支新的香,还没插上,鹘沙便直接抬脚踩灭,手起刀落,又杀了一个伙计。
血溅了谢却山和庞遇一身。
谢却山安静地看着庞遇:“子叙,你还想死更多的人吗?”
庞遇竟癫狂地笑了起来,堂堂七尺男儿,此刻眼中也含了热泪。
“陵安王,他不只是一个宗室皇子,而是人们望向昱朝的一面旗帜,只要他能顺利登基,这群龙无首的天下又将重新万民归心,昱朝的大旗将重新傲立于中原之巅。为了守护这面旗帜,赴死又有何妨?!未来总会有一天,官家将会带着他的子民们重振旗鼓,将你们岐人赶出汴京!”
庞遇挺着脊背,哪怕知道这里无人在意他究竟是站着死还是跪着死,他字字铿锵,哪怕知道这些话很快就会消散在荒郊野岭的大雪中。
一时众人哑然。
庞遇又笑了起来,这次的笑是十分平静的:“官家,臣先去了。”
庞遇强弩之末的身体里忽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竟连三个岐兵都按不住他,他挣脱开岐兵的束缚,往前扑去。他伸手要去抢谢却山的佩刀,两侧的岐兵忙眼疾手快地拉开谢却山,下意识拔出佩刀朝向庞遇。
谢却山连忙呵斥:“住手!”却已经是来不及。
“天佑我大昱!”
庞遇高呼着,然后一头撞到了岐兵的刀刃上。寒刃割破血管,热血洒在雪地,溅到衣襟。人转瞬便倒了下去。
像是浮到水面上的气泡,噗的一声便要消散了。
谢却山失态地推开身边的岐兵,扑上去探庞遇颈边的脉搏。
他的脉搏以惊人的速度在流逝。
庞遇用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谢却山的衣袖,他已经完成了他的大义,慷慨赴死,他望向远方的目光终于可以停歇。他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个眼神,放纵了自己的私心,悲伤而不解地望着自己少时的挚友。
“谢朝恩……我……从不负……少时誓言。”
“却山”是他去国离乡后为自己取的字,而谢朝恩,是他真正的名字。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再喊过他的名字了。
他说的,是“你死我活”的誓言,还是桃园结义的誓言?
再也不得而知了。
南衣在湖水里挣扎,她水性并不差,但这样毫无准备地跳入冰冷的水中,一时之间动作也慌乱起来,湖水涌入鼻腔,刺骨的冷传至四肢百骸。
这样的冷,让她瞬间回到了冰天雪地的虎跪山中。那几日,她就是披着满身的雪的山中奔跑,直到跑到那个破道庵里。
虽然庞遇告诉她只要去过雨楼传句话就行,但南衣担心自己没命到沥都府里,想多做一手准备。
道庵中只剩个废墟,一个人都找不到,院中确实有一棵枯树。
南衣不识字,但她却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她只望了一眼那绢纸,若把每个字都当成一个图案,她一眼便记下了绢信上所有的图案。
南衣寻来一张符纸,却找不到笔墨,索性将手指头咬破,用指尖血在上面一笔一划复刻下绢信上的字,然后将符纸埋到大树底下。
做完这一切,她才去潞阳镇敲响了秦家的大门。
可这些天过去了,她甚至不敢回忆这件事,计划到底是什么?成功了吗?她埋在树下的信息,被陵安王看到了吗?如果陵安王被抓,她会是那个千古罪人吗?她很恍惚,她只是一个小贼而已,从来没想过和任何惊天动地的大事扯上关系。
直到此刻刺骨的湖水把她置身于相似的寒冷之中,她忽然又想起了这些事情。
很快,南衣就被捞上了岸,候在一旁严阵以待的女使立刻将厚毡子给她裹上,又递上热姜茶为她暖身。饶是如此,南衣还是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快,快带少夫人去换衣服。”
在一旁指挥的女人是谢家长房三姨娘陆锦绣,她长得温婉,动作之中却透出几分爽利和决断。
南衣稀里糊涂地被女使们簇拥着往前走,一张张全是极其陌生的脸孔。
大概是感受到了南衣的惶然,陆锦绣主动上前,朝她宽慰地笑了笑。
“方才官兵在喜堂里搜查刺客,唯独少了少夫人,大家都以为……”陆锦绣点到为止,“却没想到少夫人是个如此贞烈的女子,竟要为了大公子殉情。”
南衣心里的石头稍稍放松下来,她的这番表演,至少有人信了。可她环顾四周,已经没了谢却山的身影。
——
鹘沙站在高处的城墙上,这个位置正好能眺望到碧瓦朱甍的谢氏望雪坞。
曲折的走廊连着庭院,模模糊糊的人影穿梭在屋檐下,即便出了巨大的变故,大世家的气势和端庄也依然在。
那两个混入喜堂的细作回来了,正在对鹘沙汇报:“将军,谢衡再已死。”
“你们动的手?”
“说来也奇怪,知府和却山公子忽然到来,我们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但谢衡再就这么暴毙了,大夫说他是死于急火攻心,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也不知是否有别的隐情……”
鹘沙并不惊讶,嘴角反而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冷笑。
“知府借追查谢衡再的死因带兵包围了望雪坞,但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并没有找到陵安王的痕迹,如今士兵们都已经撤出来了。”
“看来谢家也没有接应到陵安王……”鹘沙若有所思,“应该是有人通知了陵安王山谷里有埋伏,但来不及通知谢衡再,所以谢衡再也不知道陵安王不会出现,不然不会增派那么多死士,一看就是要鱼死网破的样子。”
“但是……谁通知了陵安王?难道我们军中有奸细?”
鹘沙闭眼,脑中飞快地思索着。
他深知情报的往来影响着战局的走向,从他们拿到了谢衡再接应计划的谍报,决定将计就计瓮中捉鳖开始,他便有意封锁消息,除了极少数心腹知道计划的地点和时间,其他士兵都是到出发前才知道要去哪里。
看上去鹘沙是个火急火燎的糙汉,实际上他心细如发,观察力敏锐。
他脑中将随军的所有人都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每个人都可疑,尤其是谢却山。
说实话,即便谢却山为岐人王庭效忠多年,但鹘沙对这个中原人还是没多少信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可从谢却山接触到那封沥都府的情报开始,鹘沙便用各种理由监视着谢却山,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谢却山确实没有任何契机往外递消息。
鹘沙想到那天谢却山的荷包被偷,可那个小偷,接触过情报的庞遇、包括客栈里的所有人都已经死了……
那到底谁是奸细,是谁通知了陵安王?
势必要揪出这个人,千刀万剐,否则以后的行动,步步都会受掣肘。鹘沙面色一狠,一拳狠狠砸在砖墙上。
——
谢却山站在灵堂里,注视着灵柩里毫无生机的男人。望雪坞上下为他的喜事挂上红绸,又为他的丧事换了白烛,而这变故不过在一夜之间。
“大哥,冒犯了。”
谢却山俯身掰开谢衡再的嘴,将一根银针探入他的喉中,银针并没有反应。
他朝一旁的贺平招招手,贺平立刻上前,帮他扶住银针。
谢却山解开谢衡再的上衣,用一块浸满了热糟醋的毛巾从他的腹部慢慢往喉间罨洗。藏在体内极深的毒气受到熏蒸散发,银针上的黑色始现。
贺平观察着手里的银针,惊讶地低呼一声:“大公子是中毒身亡!”
“且此毒入体已深,需长年累月服用,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造成今晚急火攻心暴毙的假象。”
谢却山收回毛巾,飞快地用另一条准备好的干毛巾擦拭了尸体身上的水痕,又重新系好他的衣服,让一切看起来毫无异样。
贺平想到了什么:“那大公子这几年的恶疾不会也是……”
谢却山点点头,分析道:“下毒之人在谢家的身份应该不低,否则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
“那人……是鹘沙安插在谢家的细作?”
“是。”
“那鹘沙还派两个死士进喜堂来动手,他还有后招也不跟公子知会一声……”
“他信不过我,”谢却山自嘲地笑了笑,“我到底是长了一张中原人的脸,即便在大岐王庭多年,也仍是外人。”
贺平为自家公子鸣不平:“宰相都对公子深信不疑,他一个小将军凭什么质疑您!”
“鹘沙可不是小将军。他一年便立了别人五年才能打出来的战功,若此趟抓捕陵安王成功,回到王庭,他的地位甚至能堪比宰相。”
贺平不服地瘪瘪嘴,但也无可辩驳。
“大公子中毒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不说的话,谢家岂不是要一直误会是您气死了大公子。您想回谢家,总不能让谢家的人一直如此怠慢您。”
“他们厌恶我,难道是从今晚大哥死才开始的?”
贺平哑口无言。
叛国弃家,他的路本就比别人难走许多。不必争辩,一直走下去就行了。
说话间,谢却山已经将谢衡再的衣服重新穿好了,他郑重又小心地将大哥衣服上的褶子抚平,然后他抬起脸,脸上是惯常的平静。
“你先将这些物什带回去收好,我在这里再待一会。”
贺平拱手道:“是,公子。”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