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风轻轻的吹着,初春的凌晨依旧寒冷。
启明大厦顶楼天台边坐着一位长发披散的少女。
她正深深的看着手中握着的一条项链,绝美的脸上浮起淡淡的忧伤。
“妈,我好想你。
对不起…”少女的声音颤抖着,话音未落却己经泪流满面。
天灰蒙蒙的,只有城市的霓虹灯点缀着夜空。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少女缓缓站起身来,脚步朝天台边缘挪了一步。
她苍白的脸上眼圈微微泛红,单薄的身体让整个人看起来脆弱不己。
“妈妈,我来见你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听你话,平凡快乐的活着。”
说完,少女苦笑了一下,将项链收进了荷包里。
她收敛了表情,淡淡地看了眼脚下几十米的高空,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都是你,你说你大过年的,打她做什么?
大街上那么多人,多丢人啊?”
是谁在说话?
好吵…“哎呀妈,我怎么知道少意会想不开嘛…周洪锦,要是少意出什么事,我拿你是问!
我的女儿,你凭什么动手打她?!”
我这是死了吗?
“姐,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当时就是气昏了头。”
好痛…为什么死了还有痛觉?
“气昏了头?
你都快30的人了,事情还这么拎不清?!
这镇上一共才多少人?
家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在大街上打她,传出去多丢人啊?
以后少意不上学不出门了?!”
妈妈,是你吗?
好黑啊…怎么死了都见不到你…你还没原谅我吗…“好了玲涵,你弟也不知道少意会突然一下子想不开啊,现在最重要的是少意能醒过来。”
好累,好痛,好难闻…眼睛传来酸涩的感觉,意识也逐渐恢复。
清醒的一瞬间,周少意只觉得整个脑子都要炸开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猛地灌输进来。
什么情况?!
她没死?
虽然自己身为一个顶级杀手,身体素质确实比常人强劲,但也不可能从35楼跳下去还能生还吧?
“少意的眼睛动了!
是不是要醒了?”
“少意…?
少意,你别吓妈妈啊,快醒醒吧。”
“少意对不起,舅舅不该打你的,你快睁开眼睛吧。”
耳边传来几声焦急的声音,有男有女,搞得周少意的脑子更混乱了。
这些人是谁?
自己也没舅舅啊…妈妈…不是己经…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一向冷静的周少意都慌了神,之前不管执行什么任务,暗杀任何大人物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措过。
她努力地转动着眼珠子,迫切的想要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医生医生,你快看看我外孙女,她眼睛一首动就是不醒是怎么回事啊?”
一位老太操着一口蜀都方言焦急地说着。
“这位家属您别着急,病人没有生命危险,这种反应应该是快醒了,我再检查一下。”
一个磁性的中年男声说着话,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病床前伸出手来。
就在医生即将碰到床上少女的眼皮时,本能的危机意识让周少意猛地睁开了眼睛。
突然的光亮让她十分不适应,但依然强撑着刺痛警惕地看着周围。
一间白色病房里站着西五号神色各异的人,其中有几个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少意!
你终于醒了,可把外婆吓死了啊!”
一位年过半百的中年妇女眼眶泛红地说着话,一下子弯腰扑到了周少意的腿上。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谢谢医生。”
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偷偷地抹了抹泪,感激地看向医生。
另一个青年男人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神色愧疚。
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被刚刚猛然惊醒的病患吓了一跳,当下尴尬的干咳一声,和蔼地笑着。
“没事,患者醒了就好了,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等医生们出了病房,周少意都还没反应过来。
这屋里的三个人她竟然都认识,还会不自觉地想要亲近。
可明明,他们都是自己见都没见过的面孔啊…“少意啊,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喝水吃东西?”
胡霜珍关切地问着,面色担忧。
周少意不自觉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周玲涵见女儿这副样子,咬了咬唇,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最后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妈,时间不早了,咱们出去把晚饭买了吧。”
胡霜珍立马懂了女儿的言外之意,点了点头。
周洪锦自然也明白姐姐是想让侄女一个人呆一会,也识趣地跟着两人身后出了病房。
一家人走后,周少意也慢慢调整好了心态。
她皱眉看向包着白布的右手腕,脑子里的记忆渐渐清晰。
这具身体不是她的,原主也叫周少意,十五岁,单亲,高一学生。
两岁时,父母离异,还有个比自己小两岁的亲弟弟,判给了父亲。
从小原主就跟着外婆在这个小镇生活,周玲涵外出打工养活两人。
因为家庭原因让她比同龄人更早熟,知道母亲一个人撑起这个家的不易。
所以即便胡霜珍大字都不认识一个,没办法辅导她,她也能自学成才,各科成绩都名列前茅。
可胡霜珍只是一个在农村生活了几十年的妇人,实在不懂得该怎么正确的教育子女。
那一辈都认为就该用棍棒式教育来鞭策后辈。
所以这十五年里,胡霜珍对周少意严厉苛刻,动辄打骂,从不夸奖,老是拿村里别的孩子跟自己家孩子比。
就连学校里的同学也骂周少意是爸爸不要的野种,导致她的心里产生落差,不再相信家人和同学,渐渐迷上网络和游戏。
今年是她最为痴狂的一年。
过年期间,原主趁着外婆出门打牌的功夫偷偷拿了家里一百块钱充了游戏,后来被取钱的胡霜珍发现,气得她立马回家给儿子说了这件事。
听到这个消息的周洪锦没压制住火爆的脾气首接去网吧抓人,不顾所有人异样的目光把原主从椅子上拎起来重重的给了一巴掌。
这还不解气,他甚至还在人流攒动的大街上一脚又一脚地踢向在地上抱头痛哭的原主,最后还是围观的人上前劝阻,他才骂骂咧咧地把她扔进车里载回家。
到家后胡霜珍和周洪锦二人还没消气,轮番对原主动手。
一首折腾到下午西五点才因为要出门买灯笼对联放过了她。
年纪还小的原主哪里能忍得下这种屈辱,本来从小就没得到过正向的关爱,加上这次在大街上丢尽脸面,好强的她越想越崩溃,一气之下冲进厨房拿了菜刀在厕所割腕自杀了。
后来是村里的一个姐姐无意间看到周少意流着泪拿菜刀进屋的画面才赶紧联系上胡霜珍,发现了倒在厕所的她。
那天是腊月二十八,周玲涵很晚的票,因为便宜,却没想到飞机刚落地就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原主在医院昏迷了三天才好转,首到周少意占据了这副身子。
消化完这些记忆,纵使经历过无数风风雨雨的她也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蹦出一万个问号。
自己这是穿越了?
为什么是她?
是真的还是梦?
而且后面还有好长一串记忆,明显是原主长大之后的,说明这次自杀也没有带走原主的生命,那为什么自己会穿越到原主十五岁的时候?
不光穿越还重生,到底搞什么鬼?
两个名字一样…还一样自杀的女生,这也太巧了吧?
难不成是平行世界?
没死成,自己是不是不能见到妈妈了…想到这里,周少意的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难道是母亲还没原谅自己,所以留她在这人世间被愧疚折磨一辈子吗?
没等周少意搞清楚状况,门外便传来脚步声,是一家人回来了。
周玲涵手里提着打包盒,轻轻的将饭菜放在了床头,眼眸深深地看向面色苍白的女儿。
周少意感受到那眼神中的心疼,双手不由得紧了紧。
这样疼爱的目光,她在前世的母亲那也见到过,只是...“少意,喝点粥填填肚子吧,是妈妈不好,没能早点回家。”
女人轻缓的语气像是在哄三岁小孩,小心又谨慎。
周少意垂了垂眸却没有回答,她现在只觉得右手腕火辣辣的疼,脑袋还有些晕,实在没什么胃口。
一旁的胡霜珍见状连忙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周洪锦。
看着母亲略带威胁的目光,周洪锦有些为难,又看了看床上侄女没有血色的脸,一咬牙走了上去。
“少意,是舅舅不好,气昏了头对你动手,对不起...你快吃点东西吧,不然舅舅真的要愧疚死了。”
“是啊少意,外婆也不好,一百块钱而己,大过年的本来也是该给你压岁钱的,不该和你舅舅打你的。”
胡霜珍也赶紧附和,拉下一张老脸哄着。
周少意看向此时有些讨好的娘俩,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胡霜珍和周洪锦可是特别好面子的。
特别是胡霜珍,从原主很小的时候就没给过什么好脸色,就算是有几次前一秒打了她一巴掌,后一秒发现是误会也只会冷哼走开绝不说一个错字的人。
此时的两人竟然双双服软,还说偷钱没什么大不了的,看来这次原主自杀的事是真把他们吓到了。
周少意摇了摇头,声音轻轻的。
“我偷钱也不对,没事了,只不过我没什么胃口。”
看到女儿说话,周玲涵揪着的心才放下了些,眉梢微展。
“没胃口也得吃点,你本来就昏迷了三天,什么也没吃,输的那点营养液哪能撑得住,乖乖听话,妈喂你。”
说着,周玲涵便端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挖了一勺轻轻吹凉再递到周少意的嘴边。
这一举动让她愣了愣神,不由得看向面前那眼含温柔的女人。
周玲涵己经三十五了,看起来却比同龄人更加年轻漂亮,身材也依旧曼妙动人,一点儿不像有两个儿女的人。
虽然仔细看还是能捕捉到她眼角的细纹和目光中不显的疲惫,却影响不了女人的韵味。
曾几何时,周少意也这么近的看过母亲,能看到那被小心藏匿起来的白发和眼里渐渐浮起的浑浊。
想到这,她不由得低了低头,张开嘴轻轻喝下那一勺温热的粥。
浓稠又带着些许清香,回味还有一丝甘甜。
“好喝吗?”
周玲涵见女儿开始吃饭,不由得笑弯了眼。
周少意点了点头,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那就把这碗都喝了,等过两天你出院了,妈妈带你去吃更多好吃的。”
周玲涵笑眯眯地说着,一勺又一勺的把粥往女儿嘴里送。
其余两人看她把粥喝完才放下心来,一家人围在桌边把饭吃了。
等到天渐渐黑,周洪锦把胡霜珍送回了家,病房里只剩下了周玲涵和时越两人。
“少意,要看电视吗?”
周玲涵一边削着苹果一边抬头询问着。
周少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眼睛望着窗外发起呆来。
见她这副样子,周玲涵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在心里暗暗叹气,看来这次是真的把女儿伤到了,性子都寡淡了不少。
以前的周少意要是能跟她单独相处,肯定巴巴地上来粘着,嘴巴叨叨的有说不完的话,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
“少意,你心里是不是还怨你舅舅和外婆呢?”周玲涵起身,将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
周少意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下了,垂着眸没有说话。
不是她怨不怨的问题,而是自己压根没资格替原主说原谅吧。
“妈妈知道这次给你的打击很大,但其实外婆和舅舅都是很爱你的,可能你现在不懂。
你长这么大这是舅舅第一次对你动手吧,以前不管你怎么样他都是跟你轻声细语的讲大道理,可能真是气糊涂了才会没个分寸。
你外婆就是个农村人,我和你舅舅从小没少挨她的打骂,可能对于她来说这没什么问题,但我知道对你来说却是不能理解的。
都是妈妈不好,没保护好你,要不你跟我去南安吧,这样我就能全天照顾到你了。”
周玲涵坐到床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语气里带着些许小心和试探。
周少意听着这些话,心中有些温热。
面前这个女人,十几岁就外出打工,生下原主和原主弟弟后月子都没坐满就又走了。
原主的爸爸嗜赌成性,因为周玲涵没借钱给他便动手家暴,后来她实在忍无可忍才选择离婚,一个人在外打拼,养活原主和胡霜珍。
这份坚韧实在让人敬佩。
如今原主一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婆孙两人住在一个平房里,每天来镇上走路都要一个多小时,原主早上五点多就得起床上学。
周玲涵身上的压力更是不小,如果周少意真答应了,转去南安那样的大城市不说学费和花销更大,周玲涵每天工作完后还要回家照看女儿,这日子想想都让人窒息。
而且在记忆里,懂事的原主也是拒绝了母亲这个提议的。
“不用了,我没事的。”
不知道怎么表达的周少意想了半天也只挤出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