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镜早与自陶向后走了一段距离。
“小姐，就这么算了吗？”
自陶见车夫离得远了，小声向她询问，“小姐回府要告诉老爷，请他做主吗？”
冷风又起，林镜早拉紧身上的外衣。
“父亲大人忙着呢，哪有功夫管我这点小事儿。
再者说，回府之前他是不敢对我做什么了，我也无需在路上处置他。
不过嘛，对待下人如果不能赏罚分明，日后难免会叫人觉得我心慈手软呢。”
自陶恍然大悟，“小姐的意思是回府之后再……”林镜早对她略一点头，并给她使了个眼色，“不急于此时，当心他狗急跳墙。”
他们停靠在路边，后面的人也纷纷下了车，前来询问林镜早的情况。
“大小姐可是身体不适要透透气？”
“是，这越州城离京城也不远了，我想着进去走一走，就当活动一下身体。”
林镜早忽然看向一旁的展信，天真无邪地对他笑着喊了一声“展叔叔”。
“小姐有什么吩咐？”
展信朝着林镜早缓缓走来，神情依旧冷冰冰的，像块浸了水又被冻住的木头。
虽说他会称呼林镜早为小姐，但他心里的认同感并没有多少。
因为他的小主子有一群，而他真正的主子只有林尚书一人。
更何况，林尚书给这位小姐一个体面的身份，只是想哄卧病在床的霜姨娘开心。
这一趟行程叫他护送，也只是林尚书想在霜姨娘面前表露出他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林尚书是什么人展信再清楚不过了。
霜姨娘久病不起，不能时常伺候在侧，而他风流成性，妾室成群，向来今天爱这个明天爱那个的，身边有那么多的莺莺燕燕，怎么可能永远念着霜姨娘？
别看情浓之时恨不得马上给霜姨娘变出一个女儿来，现如今啊……兴许连他自己个儿都忘了还有这位小姐存在了。
林尚书偏袒的那些小主子，哪个不是能说会道，又生得天仙似的？
她这样面黄肌瘦，虽然瞧着底子还算不错，好生养着未必不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姑娘。
可她并非自小接受京城里的教导，若是不懂规矩，又没什么眼界，站在林府的大宅子里头还真不够看，更别说她跟老爷半分血缘关系都无。
实话实说，他真觉得这个小姑娘回到京城后，会被那些姨娘们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不过这是主子家事，他无权插手，怎么说他也不能半路给人送回常州城，叫她逃得远远的不是？
凭她那小身板，就这么一来一回的折腾，兴许都能叫她折在路上。
是以一路上他都只是有些感慨，不曾对她多加照拂。
“展叔叔，我们可以进越州城吗？”
“小姐，老爷吩咐要尽早回京，绕道去越州城并非捷径。”
林镜早面露纠结，“可是我们一路疾行，鲜少有休整的时候，如此算来我们时间上并无耽搁。”
听她这样说，展信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自己运着轻功过去再回来，好像确实花不了多长时间。
“既然如此，小姐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属下替小姐买来。”
林镜早慌忙摆手，“这种事情不好叫展叔叔来的。
发簪一类的饰物，展叔叔身哪里知晓我的喜好呢？”
“发簪？”
展信愣了愣神，“小姐回了林府后，定然是不缺的。”
“我知道林府富贵，主母仁善，日后定然少不得这些首饰。
但此番是我初次登府，我跟这丫头头上光秃秃的，实在不好看，我想父亲也不会喜欢有失体面的孩子的。”
展信仔细想了想，她说的确实有道理，而且这一路上她并没有给他添什么乱，这个请求也不算过分。
“既然如此，属下随小姐一同入城。”
“那就拜托展叔叔了。”
林镜早双手合十，一脸期待地看向展信，看起来极为信赖他。
小小的脑袋，一张未经世事稚嫩脸庞，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瞧着格外舒心。
触及她的目光，展信冷峻的脸庞上略微带了温度，“听凭小姐差遣。”
也罢，反正也就举手之劳，区区越州城又能出什么乱子。
而且这位小姐瞧着很乖巧呢，比府里那些人看着顺眼。
想到这里，他又对其他人下达了命令，“其他人原地休整吧，我随小姐进城，不会太久。”
“好。”
众人一阵欢呼。
他们早就想下车活动筋骨了，但是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们哪敢轻举妄动呢？
进了城，展信担心临近京城难免有眼熟之人，而自己尚书府侍卫的身份又太过惹眼，便与她们保持了一段距离。
林镜早与自陶的身边难得没人，此时倒也舒适自在。
自陶一路拉着林镜早的衣袖，左看看，右看看，对这里的一切新奇不己。
“小姐，我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繁华的地方呢。”
自陶自小被家人当街卖掉，是林镜早的生母唐氏心善将她买下给她做伴。
等唐氏病故，家中就只剩她们二人相依为命，她们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更像姐妹。
林镜早知道她心思单纯，所以常常将她护在身后。
可惜前世的她连自己都保不了，又怎么能保护得了自陶呢？
林镜早心中有愧，情不自禁地捏了捏自陶的手，“自陶，想买什么尽管去拿，有父亲赏的钱。”
“可那是老爷赏给你的。”
自陶的眼睛扫过几个漂亮的发簪，又咬咬牙拒绝了林镜早的提议，“我没什么想要的，而且以后在林府一定少不了用钱的地方。”
“那个桃花簪子不错，你去拿了过来。”
林镜早注意到了自陶的视线，知道自陶是不想浪费她的钱才故意这样说。
“我们虽然乡野出身，但也不能叫林府的人瞧不起。
若是你头上空无一物，岂不是叫旁人以为我苛待身边人？”
自陶从未体验过尔虞我诈的生活，自然被林镜早的这番话唬住了。
“那些人会这样想小姐吗？
一枚发簪而己，他们何必对我们有这么大的敌意？”
瞧着她这般清澈的目光，林镜早知道有些话必须赶在抵达京城之前与她讲清楚。
自陶向来心地良善，与人相处总会将人想得极好，前世的她因为这一点不知吃了多少亏，遭了多少暗算。
“不是发簪的问题。”
她的语气难得有些严肃，也许是想到了自陶前世的惨死，所以想着此刻能多提点一句是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