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谁赐婚?!”
沈明江一声厉喝,吓得沈沐雨抖了抖,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在沈明江严厉的盯视下,结结巴巴又重复了一遍:“给、给二妹妹和秦王赐婚。”
说完又有些委屈,小声嘀咕道:“又不是我赐的婚,爹爹吼我做什么……”
沈明江没有理会她的嘀嘀咕咕,虎目扫过方氏、次子,见两人俱是一脸心虚,便明白他们都早就知道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同自己提起。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小女儿身上。
沈幼莺抬起眸看来,神色间不见委屈,反而有几分尘埃落定的淡然。
她知道,也认了。
沈明江心中陡然涌起一股莫大的哀痛,他高声叫长随的名字,命令道:“沈仁,去把我的长枪取来。”
沈仁很快就捧着他惯用的长枪过来。沈明江一把接过,连衣裳都没有换,便大步往外走去。
方氏意识到什么,惊叫一声扑上去抓住他的胳膊:“老爷这是要去做什么?”
沈明江挣开她,字字掷地有声:“去秦王府,退婚。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不要,也不会将女儿送去任人糟践!”
“这可是官家赐婚。”方氏吓得声音都在抖,但她一个人根本拦不下沈明江,只能回头看两个儿女:“傻站着做什么,快拦住你们父亲呀!”
沈家现在已经跌进了泥里,若再抗旨惹怒了官家,怕就不只是抄家了!
沈怀舟和沈沐雨战战兢兢去拦沈明江。
但三个人就是拼尽了全力,也阻不了沈明江的路。沈幼莺站在一旁,看见爹爹怒发冲冠,拼死也要去退婚的模样,之前隐忍的情绪忽然决堤,带着哭腔叫了一声“爹爹”。
沈明江一愣,回头就见她站在边上,哭得满脸都是泪水。
“昭昭莫哭。”沈明江大步走到她面前,弯下身体小心翼翼去给她擦眼泪,自己也禁不住红了眼眶:“爹不会让你嫁去秦王府,别怕。”
沈幼莺扑进他怀里,终于敢放肆地哭一场。
沈明江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女儿,语无伦次地安慰她。反倒是沈幼莺哭好了,抬起头来,瓮声瓮气地说:“爹爹别去,这桩婚事,是我自己愿意的。”
沈明江表情微变,他一瞬间想了许多,最后心疼地看着小女儿:“昭昭,若是用你的终身幸福去换沈家平安,爹爹日后还如何有颜面去见你母亲?”
他将长枪杵在地面,咬牙道:“我沈明江随高祖、太祖征战半生,就是要死,也该是堂堂正正地死在战场上,而不是窝窝囊囊地坐在家里,享受用女儿换来的安宁!”
沈幼莺摇头,轻声道:“不是爹爹想的这样。”她看向方氏母子三人,见方氏已经趁机叫下人将大门锁上了,便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沈明江也反应过来,眼风扫了方氏一眼,对沈幼莺道:“你随我去书房。”
父女俩单独去了书房。
沈明江将长枪放在兵器架上,看向眼睛红彤彤像个小兔子似的的女儿,从书桌下面的格子里找出条手帕,以及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松子糖递给她:“擦擦眼睛,再哭都要肿了。”
沈幼莺接过来,看着有些融化的松子糖破涕为笑:“我都要嫁人了,爹爹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儿哄。”
她早早没了娘亲,哥哥又去了西北军中历练,她小时候最爱黏着爹爹。爹爹在书房处理公务时,她就坐在爹爹怀里玩耍,爹爹一边批示公文,一边时不时从手边的小格子里摸出一小块松子糖哄她。
后来她吃多了糖闹牙疼,爹爹才再不敢给她多吃了。
“爹爹眼里,昭昭永远都是孩子。”沈明江神色郑重地看着她:“家里的事情不用你担心,更不用牺牲你自己去保全沈家。”
这一会儿他已经想明白了,难怪官家这么痛快地就放过了他,放过了沈家。除了因为担心打压武将太过担上恶名引起军中哗变外,恐怕也是有秦王这个主动递到跟前的“梯子”的缘故。
秦王是太祖皇帝独子,太祖皇帝驾崩前将皇位与独子一并托付给了官家,这些年不论官家是真心还是做戏,他待秦王都挑不出错来。
如今秦王要娶王妃,王妃的出身可以不显赫,却绝不能是罪眷之身。
官家本就无意杀他,如今赐婚正好借坡下驴。
只是不知这桩婚事是秦王趁火打劫,还是昭昭为了保全家族,主动去求来的。
“爹爹的意思我明白,但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
沈幼莺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看他花白的发,看他已经爬满皱纹不复年轻的脸,看他因为旧疾发作微微佝偻着的脊背……
她的父亲曾是百战百胜的英雄,她藏在父亲的羽翼下,半点风雨也没有经受过。
但自从沈家出事,她四处求援碰壁,忽然意识到,父亲也会衰老,父亲也会有无法保护她、甚至需要她来保护的一日。
过去的一个多月她四处打探消息,对沈家的处境了如指掌。
诚然父亲可以抗旨拒婚,但接下来等着沈家的,必然是帝王的怒火。
“爹爹愿意为了我触怒官家,昭昭也愿意为了爹爹,嫁去秦王府。”见沈明江开口欲要说话,沈幼莺连忙又道:“而且,也不单单是为了爹爹。”
沈幼莺垂下眼睫,轻声道:“还有哥哥。”
提及沈修仪,父女俩都沉默下来。
良久,沈幼莺抬眸,眼底带着微薄的期冀:“若是哥哥回来,他身上总不能背着那样的罪名……”
走马承受上奏指认沈修仪勾结西夏,战前投敌。但实际上沈家收到的消息是沈修仪在和西夏开战的前一晚遇刺。沈修仪的心腹暗中追寻沈修仪下落,最后在一处悬崖边找到了打斗的痕迹,以及挂在悬崖山石上的半截袍角。
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绝难有活路。但不论是官家派去的人马还是沈修仪的心腹,都没有找到沈修仪的尸首。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倒是正好对上了走马承受指认的叛逃。
但沈幼莺心底却总存着一点希望,想着或许哥哥福大命大,侥幸活了下来。
沈明江显然也存着和她一样的期望,他叹了一口气说:“我入狱前就派了人手去找,但至今未有回信。”
“所以沈家不能再出事了。”沈幼莺顺势道:“爹爹得养好身体,再设法遣人继续寻找哥哥的下落。若是爹爹为了我惹怒官家再出了事,我一个内宅女子,如何去寻人?”
她说的不无道理,沈明江沉默良久,在原地踱步犹如困兽:“可秦王实在不是良配。”
“秦王也未必就像传言中那样不堪。”
沈幼莺不愿他担心,将周家别院发生的事挑拣着说了:“比起陈王,我倒是宁愿嫁给秦王。而且秦王愿意保全我的名声,说明多少还是看中我这幅皮相,我嫁过去只要不和他作对,总不能过得太差的。”
说到后面她抱着沈明江的手臂晃了晃,扬起笑脸道:“而且不是还有爹爹吗?若我真在秦王府过不下去了,爹爹再来接我回家不迟。”
沈明江默然许久,到底拗不过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手掌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髻。
“我儿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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